阿诗玛的故乡-石林游记

来源：中国旅行社发布时间：2011-08-11

我是第二次访问石林了。不过，上次是从昆明来的，这次是从开远来的；当然，不只是接近的方向不同，主要是时代不同了，因而我觉得石林更富有清新的美感和浓郁的诗意了。
近午时分，汽车轻快地驶近石林，望眼所及，就有很多很多黑色石礁，突出地面，布满田畴。如果说石林是海，它们就象海边飞溅的浪花，这里那里，此处彼处，仿佛在飞旋，在回荡。我以为就整个石林的美来说，外围的这些石笋极为珍贵，因为它们具有使人恍惚迷离，渐入佳境的作用，令你未入石林就已神驰于石林的梦幻之中了。

到了石林旅舍的停车场，我一时之间却若有所失，因为不似当年一眼便见石林，而为一排碧绿浓荫的大树遮住视野，但两株红艳艳的杜鹃，一片绿幽幽的湖水，到也涤尽冗烦，令人陶醉，午饭后，在清幽的寓舍里，酣然睡了一觉，起来一看，阳光灿烂，秋高气爽，我们沿着宽敞的马路一绕，就到了石林。铁青的石岩，如千万只剑，拔天而起，密密匝匝，有如古林带的化石，其实是几万万年前海底的沉礁，经过地壳的变迁，突露地面，经过剧烈震荡、风雨侵蚀，许多巨崖峭壁、断裂抑倒，横叠斜倚，构成奇景。被人称为“千钧一发”的一处，就是一片巨大危岩倾斜树立，山根一线，欲断欲裂，似乎随时有崩然而坠之势，令人为之悚然。沿崎岖的小径，左折右转，就象走入原始森林，浓荫遮日，山气寒森。忽地一转，豁然开朗。上面露下一片天光，照明下面一泓碧水，对岸一峰耸立，原来就是有名的剑峰，形如一把峰刃朝天的剑，奇绝之处在于是一把断剑。立刻使你仿佛回到宇宙洪荒，苍莽亘古之际，听到镪镪锵锵剑戈搏击的声响，这儿似乎发生过一场天神之战，而后年尘久远，雾灭烟沉，就留下这把断剑，给人以沧海桑田、万古不拔的凝重的美感。我们攀绝壁、穿洞窟，盘旋而上，到山巅一亭，顿时间，万簌俱寂，一阵天风飒飒拂然而至，面前罗列开石林全景，万山簌簌，凝成浓紫，真象大海波涛，在汹涌，在奔荡。当我凝目而视时，一道斜阳穿云而下，把石林，把大海，映在一派含情脉脉的柔光中，虚无缥渺，朦胧震颤。这时，我不能不为我获得了美、获得了诗，而心神飒爽了。
谁知生活有如一支飞扬的乐曲，宕荡迂回、异峰迭起，好象剧情有待深化、奥秘还需探索。使我心灵为之震悸的一幕出现在一线残阳明灭之际，我们又走访了小石林，“这就是阿诗玛！”阿诗玛这个名字就足已使人唤起无边遐思凝想了，……我看到一座身材硕长、微微仰首的山峰，在苍茫幕霭的衬映下，真是一座世间罕见的美女雕像，她端庄肃穆，充满活力，特别是面部的轮廓，既俊美又刚毅，这不正是阿诗玛为了保护人间而与恶魔施放的洪水，巍然搏斗，昂首挺胸的神姿吗？一刹那间，我看天空中刚刚出现第一颗星，这太白星的闪闪光亮，象是以其历尽万古沧桑的神态，在证明着什么？我只觉得自己心神飞翔回荡，仿佛听到洪水的怒啸、仿佛听到飓风的惊号，有一种幽幽心曲的诉说，一时又不在诉说什么。而这时，星光愈发稠密，夜幕骤然降临，淹没了天，淹没了地。当我来回绕着湖边漫步时，愈来愈觉得有一种神圣之感，使我自己在得到澄清、得到净化。蓦然间，我回到二十多年前那一个春天，我访问石林附近一处撒尼人的村庄，那绿茵茵的河流，天上地下凝成一片浓碧。一个旅伴告诉我：贺龙同志到了这里，往草地上一坐，说“我再也不走了！”我想象得出，他笑眯眯的眼睛、响朗朗的笑声。他一生驰聘疆场，豪情满怀，而他又有一颗多么可爱的童心，发出对大自然美的珍爱。而就在这童话般的世界里，我在碧绿得象翡翠、透明得象水晶的溪流边，看到一群穿着艳丽服装的少女，她们唱着，笑着，象一阵清风从我身边吹去。而今夜，我才想到，这不是一群活着的阿诗玛吗？而今夜我却为我不能一睹活着的阿诗玛怅惘了！——这时，我看到倒映在湖水上的繁星灯火在轻轻的荡漾，而我的心灵却在沉浮、沉浮，……正在此刻，我忽然听到人们喊我，不久，我跟着人们走进这家宾馆的大厅，一下明亮耀眼，换了人间。在这里聚集了来自欧亚各国的朋友。从舞台上传来嘈嘈弦鸣、悠悠笛声，我的心突突地跳，啊！看到了，我看到活的阿诗玛了。一个个撒尼姑娘，旋转着、飘浮着彩色缤纷的衣裙在翩翩起舞。当一个撒尼少女站立在不停闪烁的照相机的闪光灯中，她那玉雕一样秀美的身姿，花朵一样艳丽的面容，正如此宁静、如此凝重，她弹响月琴，唱起“阿诗玛的故乡”，不知不觉我的两眼有些潮湿，……是的，什么是我们的过去？什么是我们的今天？又什么是温暖？什么是幸福？你，美丽、英雄的阿诗玛的后代呀，你唱出了多么甜蜜、多么动听的心声……

曲终人散，灯火阑珊，我回到楼上我的住房，我久久沉思。人家说月光下的石林最美，而眼前却黑夜沉沉。我睡着了，我作了一个绿色的梦，——绿茵茵的山岭，绿茵茵的草地，绿茵茵的河流，绿茵茵的天堂，绿茵茵的歌声。谁想正是这轻轻地、轻轻地飘飘荡荡的歌声，把我引进石林的天堂。那是深夜了，我猛然醒转。我怀着揭开天上人间无穷奥妙的心情，我憧憬、我乞求、我希望，但我又深藏着失望的畏惧，我怕惊醒什么，又怕惊走什么，我没有开灯，我光着脚悄悄走到窗前，我轻轻拉开窗幔，啊，月亮出来了，月光虽然幽暗朦胧，但在我面前展现的是什么？石林浩浩荡荡、渺渺茫茫，在月光下，象云、象露、象风、象雾，在飘摇拂荡，在飘摇拂荡。我一下被一种最庄严、最肃穆之感所笼罩，啊，这是阿诗玛之魂呀！在这夜深人静时候，阿诗玛和她周围的群山，都活了、都动了，都守护着、爱抚着这美好得象露珠一般晶莹的今日人间。我不禁为我终于寻找到阿诗玛的神魄，而全心微微颤动了。

第二天清晨，当我们告别石林时，又去看了阿诗玛。鲜红的朝霞照亮了这座山岩，在她脸上，那闪烁的光芒，仿佛是朦胧而神秘的微笑。